光之玫瑰，一垛损蚀的墙——

但，在小山的斜坡上，

这高高的、以其佩塞珀内的姿态

踟蹰着的花

可能有许多阴影进入了

这葡萄藤的汁液，

而这跳跃于其上的过多亮光

误导了路。

——里尔克《光之玫瑰》

此次展题“光之玫瑰”引用了一首诗歌，展览中的作品也以诗歌般跳跃的方式进行布展，包括之前也引用过文学作品，你是怎么建立文学与艺术之间的对话的？

其实结构都是一样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不一样，文学是用文字，但绘画是用绘画语言。诗歌是跳跃性的，我觉得孙冬冬（策展人）特别敏锐的一点，就是他从这么多的作品里，挑出他认为关键或者是代表性的作品来呈现。作品其实不多，但是每一件都能够代表一个时期。他选择《自画像》作为展览的核心，是因为有次他来到我的工作室以后，看到了一件更小版本的《自画像》雕塑与我收藏的一组古代佛像放在一起，用策展人自己的话来说就是看到了女性形象恰好停在了“一切浑然一体”的时刻。所以他以《自画像》为中心向外散开，恰如向水中投掷了一颗石子。而这也是此次展览的空间设计师王青的设计思路，并将《自画像》所在的展厅设置为一个中心花园。在进入花园之前，设计师还设置了一个具有压迫感和引导性的通道空间来推动观者进入，通道两侧依次呈现了我早期的六件作品，包括《窗中世界》《蜕变》等。

此次展览中的新作灵感，更多的还是对生命对自然的感知吗？

是的，因为我所有的创作都跟自己的生命感、体验感有关系。这些是无法抛开的，这也是艺术特别有魅力的地方。

“光之玫瑰”展览中的新作有没有经历过哪些瓶颈，能谈谈这次的创作经历吗？

创作的时候想明白了要画什么，整个过程是很顺畅的。这次展览是两年前的邀约，疫情过后，有些人走出来了，但是我还没有走出来，整个情绪还是蛮压抑的，所以有了这一系列的作品。

在近年的作品中，“桃花源”“水与梦”系列都有非常具代表性的颜色，此次“光之玫瑰”这个主题中所选的颜色有什么深意吗？

“桃花源”系列是从“蜕变”系列延伸来的，粉色象征着婴儿的皮肤和花的颜色，在那个阶段它是很重要的，相当于我内心的一个避风港，它是温暖的。但是到了“水与梦”，它回到了一个具体的形态、一个物质形态，它是可以解决问题的。这一系列作品除了线条，色彩也是另外一种语言的表达方式。“光之玫瑰”系列作品出现了大面积的黑色，因为艺术对我来讲，就像我内心的一个桃花源，它能够让我去面对人世间的悲欢、生而为人的悲欢；它又像我沉溺在水底时，所看到的水底的黑色，以及往上看的时候，所看到的那些波动的光，这是我对艺术的感知。

也可以说是对现实生活的逃避或者反思吗？

不叫逃避，有的人遇到困苦的时候会被撕裂，形成一种撕裂和对撞的方式。我一直是采取一种融合的方式，自我来解决。如果再画焦虑的那些作品，我自己会疯掉的。我需要一种让自己能够安静的渠道。

“蜕变”系列中的形象都表现了一些痛苦和成长的元素，你是如何构思这些形象的转变过程的？

怀孕的状态就是有不安和愉悦，它们交替穿插在整个孕期，而这也是我消除痛苦的一种方式，所以我不会把痛苦再去强调。 

“格林迷踪”“桃花源”和“水与梦”是探索关乎人与自然的三部曲，还会延续下去吗？

会一直延续下去，这是我觉得更广阔的话题，是生活的一部分，是属于精神性的。

你希望观众通过这次展览能获得一些怎样的体验？

我不能够强求他们有什么体验，我觉得温柔、坚定、韧性、力量是我想要表达的。就像昨天有人说他看完之后很感动，因为他从一个生命历程中感受到了共振。

在你的作品中，多以传统东方书画水墨艺术为表现形式。当下AI制图是个非常有争议的话题，是传统艺术与新视觉艺术的碰撞，你怎么看待当下的“AI 艺术形式”？

这只是未来多了一个表现方式而已，它是一种新的媒介。

不能说是一种艺术，但它可以算是一种艺术形式吗？

视觉影像就属于这一类艺术形式，未来只是说它有一个互动性，它能自动生成，有不可预测的多样性。传统绘画还活着，因为它跟人有直接的关系，有的人喜欢这种触感。年轻一代创作者可能只有在屏幕上才能感到快感，所以这个可能是下一代的表达方式，也可以说它是艺术，我对这个是包容的。传统绘画就是一个手工艺，艺术的内核是不一样的，你自己的创造力在里面，技术只是手段。

这次展厅里，《自画像》的装置上面有类似于伤痕的切割手法，是有什么想法吗？

这个伤痕是偶尔得来的。我们在布展的时候，《自画像》这件作品运进展厅，它的状态对于我来说过于“完美”，并不如我预期的那样。第二天一早，我用刀和电烙丝“划”出了现在的伤痕。它恰恰又符合了这次展览的主题。我很喜欢这种二次创作的感觉。 

在这次展览中，展现了你二十余年创作的总体风貌，一个逐渐确认的自我形象的节点， 能谈谈你的感受吗?

我觉得绘画一直在陪伴和拯救我，也是我的一个信仰。艺术家如果没有生活感受力，仅仅靠逻辑或者观念推演的话，我觉得这种作品是干枯的。要不断从生命里面找，只要你稍微敏感一点，就会不停地有新的事情发生，就是生活中的这种期许再反哺回去。当然艺术史是另外一回事。

感觉你每天都乐观地面对生活，还是蛮有希望期待的。

每天都热爱生命，这个状态很重要，它就是希望，没有希望就没有创作。